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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化寻根·约会江南饮食文化⑨丨鲜咸百搭彰显渔民智慧
唐朝人陆广微在《吴地记》中记载了这样一段典故:吴王阖闾向东出海,军队弹尽粮绝之际,捞起海里的黄鱼晒干而食。回来后,吴王还时不时想起在海上吃到鲜美鱼滋味,于是写“美”下“鱼”,为“鲞”字。 浙江人听得一个“鲞”字,一股咸鲜滋味能从耳畔通感到舌尖,忍不住咽下口水。浙江靠海城市众多,温州、宁波、舟山等地都有制鲞和食鲞传统,而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台州鲞。 台州当地有一句方言:“有鮝弗啜鮳,炊皮蝦皮呒人要。”大致意思是,有了鲞鱼吃,我就不想再吃其他鱼干了,即使遇上鲜美的炊皮、虾皮,我都不稀罕了。 浙江文化研究工程参与者、扬州大学旅游烹饪学院副教授、硕士生导师程小敏告诉记者:“山海历练之下的浓淡之适,造就了台州人‘咸’即‘鲜’的认知。从台州的鲞文化中,还能体味到当地特有的风土人情。” 靠海吃海,沿海人民对美食的追求,惟在“鲜”字,然而出海捕捞,也得顺应天时,收获多寡不定。在没有冰鲜冷藏技术的古代,浙江渔民们往往将多的鱼货用海盐浸渍,借助阳光照射,再佐以海风吹干,创造出一款至鲜美味——鲞。 鲞的风味醇厚鲜美,可以长期贮藏,便于运送。不仅是黄鱼、米鱼、带鱼、海鳗、马鲛,还有鱿鱼、乌贼等软体鱼类,甚至虾、贝类,皆可后缀“鲞”字。 纵观全国各地,鱼干制品众多。如山东荣成,渔民会在秋冬季将不沾淡水、不用咸盐的鱼挂在桅杆上,放在船甲板上晾晒,称为“船干鱼”,或者把鱼反复晾晒再用海水清洗盐分,叫做“回水鱼”;比如湖北、湖南两地,人们会在秋收后用盐、花椒等调料腌制,然后晾晒,做成腊鱼。 被称为“鲞”的鱼干制品往往仅限于东南沿海,其关键在于制法工艺和制作时节。 “南方传统鱼干制品多会选择在农历十二月制作,所以农历十二月被称为腊月,因为‘腊’在古代原本是处理肉类食物的一种方法,具体就是把肉类用盐或酱腌制后,再放到通风处风干。”程小敏告诉记者,但制鲞必须靠晒,人们往往会选择伏天捕捞大黄鱼,晾晒在大太阳下。正宗黄鱼鲞,必得是“伏鲞”,就像《台州外书》所说:“鲞以三伏天内晒者为上。” “尽管浙东沿海皆盛产黄鱼,但最适宜制鲞的黄鱼则出在台州海域,尤其以松门岛周边所产最受推崇。”程小敏说,“因此‘台鲞’名气自古便广为流传,深受历代老饕们的追捧。” 明朝嘉靖年间的《太平县志》中记载,在明朝永乐年间,台州松门制鲞业很发达,南北渔船、客商云集交易,特别是黄鱼鲞、乌贼鲞、虾米、海蜇、腌泥螺、银鱼等品质最优,被选为宫廷贡品。 制作鱼鲞,必须腌得咸、洗得淡、晒得干。松门的黄鱼鲞质量好,鉴别方法之一是晒干后,鱼鲞灰白中带淡黄与淡青色,以灰白色较多,故名白鲞。明朝文学家张岱就写了一首《松门白鲞》赞美:“以酥留作味,夺臭使为香。” 清代资深美食家袁枚在《随园食单》盛赞“台鲞”:“出台州松门者为佳,肉软而鲜肥。”这里的台鲞专指大黄鱼干,即黄鱼鲞。 清代台州隐士王克恭为鲞写有一部专史。当时,王克恭生病,郎中建议他吃粥配淡鲞。但他尝了鲞后觉得苦涩咸硬,没有记忆中的鲜美滋味,于是下定决心要探寻黄鱼鲞的制作秘诀,最后撰成《鲞经》一书。这本书写了从捕捞、制作到收藏、品鉴黄鱼鲞的全过程,不仅成为展现东南沿海渔业科技和渔民风俗的参考指南,而且也从侧面折射了鲞的鲜美。 鲞怎么吃?程小敏说:“台鲞做热菜煨肉,也可为凉菜做冻,这是古代美食老饕推崇的吃法。”袁枚在《随园食单》中记录了一道“台鲞煨肉”:“台鲞煨肉,法与火腿煨肉同。鲞易烂,须先煨肉至八分,再加鲞;凉之则号‘鲞冻’。” 在台州当地,咸鱼鲞可配万物,是下饭的首选。“鲞”可作为风味热菜,入馔入席,搭配寻常的青菜、豆腐等,使菜品味道醇厚,鲞肉入口酥烂,比如黄鱼鲞冬瓜、咸菜黄鱼鲞;也可以搭配禽肉类,使肉香更加浓郁,比如鱼鲞烧肉,鱼鲞鲜味入肉,提升了肉的口感,也解了肉的油腻;也可以作为冷盘,比如蒸黄鱼鲞、马鲛鱼鲞、鲞冻,冬天吃鲞冻泡饭,鲜香至极。 地方美食的出现、流传,往往与当地的人文风情息息相关。程小敏认为,我们能从鲞中领略到当地人民节俭、刚烈、豪迈的个性,感受到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。 台州虽兼山海之利,但山多良田少,自然灾害多,百姓生存压力大,这种压力磨砺出人们“与天调和”的生存智慧。当地人在饮食上因循自然、审时度势,将山的厚重和海的灵动交融在食材与口味之中。在海鲜不易保存的年代,他们秉持节约和物尽其用的原则,制作了鱼鲞,保证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海味。 常年打鱼晒鲞,终年与海浪相伴,造就了台州人民豪迈、刚烈的性格,体现在饮食上,便是“鲞”配万物的简单直接,无论干炒、红烧、放汤,都少不了鱼鲞的影子。 晒好的白鲞外层用竹篰,里面用干净的稻草密封起来,藏于谷仓或麦柜里,经久不坏,比火腿的保存时间更长,且肉质紧韧,伴有鲜香。陈年黄鱼鲞还有清心败火之效,海边的人,上火牙痛,眼睛红肿,吃陈年的老鲞或喝鲞汤可以去火。 程小敏说,鲞还体现了台州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。在古代“鱼”象征着富饶和吉祥,寓意“年年有余”,因此“鲞”对于靠海的台州人而言,不仅是饮食所需,更成为了节俗和人生礼仪中的重要内容。“在台州,从农历十二月二十七开始的谢年仪式上,就会准备鲞,作为春节必备食物祭神或祭祖,也可以作为佳礼馈赠亲朋好友。” 在现代社会,“鲞”字依然有着广泛的应用,出现在许多地名、企业名称中,电竞竞猜注册包含着美好的祈愿,例如岱山的岛屿“鲞蓬山”“鲞蓬镇”等。 随着社会经济发展和厨艺不断创新,目前与“鲞”相关的菜品越来越多。电竞竞猜注册在浙江“百县千碗”评选出的1000道风味菜品中,以“鲞”为主料的菜品有11道。 在日常生活中,除简单的用鱼鲞搭配家常菜或烧肉外,还可以发挥“饭菜合一”的中餐原则,做鱼鲞焖饭。此外,黄鱼鲞还可生吃,很有嚼头。 台州人口味重,常说某某菜“杀饭(下饭)”,“鲞”就是台州盐业经济对台州人生活习惯影响的产物。 台州人对“鲜”的独特理解,包含着对咸味的追求,咸菜就是台州菜中的百搭,咸菜冬笋、咸菜虾子、咸菜麦饼,还有咸菜烧黄鱼、咸菜炒墨鱼、咸菜炒甲鱼等等,还有众多“咸香四溢”的特色小吃,如肉末炊饭、炊圆、糟羹等。 台州位于浙江中段的沿海一带,喜食海鲜,为了保持风味,台州人民用一把刀、一把盐腌制水产品,鱼鲞、鱼生、呛蟹、泥螺、海蜇、蟹酱、虾虮等皆是省内闻名的海味,还有盐水腌制的苋菜梗、菜蒂头、冬瓜块等用于下饭。